[摘要] 成立于1973年的美华协会最初致力于争取和维护华人的权益，在华人社区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日益扩大。进入20世纪80年代之后，美华协会逐渐打破族裔的藩篱，不仅为华裔维权和谋福利，更努力联合亚太裔其他组织的力量，为全美亚太裔申权。美华协会在维护亚裔移民权利、遏止种族仇恨犯罪、消除主流社会对华人和亚裔的偏见、错误认知和刻板印象、争取亚裔选民权利等方面都做出了突出贡献。作为一个寻求平等权利和社会地位的种族利益集团，它采取了多种策略，包括议员与行政官员接触、构筑联盟、抗议示威、影响政治选举、开展公众教育等方式来为华人和亚裔谋权益。经过近四十年的悉心耕耘，美华协会现已发展美国最出色的亚裔民权组织之一，被许多亚裔美国人公认为居于领导地位的美国华人社团。

OCA’s Contribution to the Protection of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Chinese and Asian Americans

Li Ai-hui

(Academy of Overseas Chinese Studies, Jinan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630, China)

Key words:  Organization of Chinese Americans  Chinese Americans   Asian Americans  Protection of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Abstract  The Organization of Chinese Americans, being founded in 1973, had originally been  committed to striving for and protecting the rights and interest of Chinese Americans. After the 1980s, OCA gradually broke the ethnic barriers, and built coaliton with other Asian American organization, with the commision of protecting the rights and adavancing the well-being of Asian Pacific Americans as well as Chinese Americans. OCA has made great contributions in several aspects. As one of the racial and ethnic interetest groups in U.S., OCA adopted diverse tactics, including contacting the assemblymen or executive officers, building coaltion, protesting, exerting influence in voting process, and launchingpublic education, to advocate the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Chinese and Asian Americans. With nearly forty years’devotion, OCA has become one of the outstanding Asian American civil rights organizations, and also been recognized as the leading association in Chinese community. 

美华协会无论从分会数量，还是从其活动能量看，都可称得上是美国华人社区中最有影响力的华人政治性社团之一。在美国学界，有不少研究亚裔美国人政治参与的学者，如连培德、林宗志，在其论著中或多或少都涉及美华协会，并且认为美华协会在为华人乃至亚裔社群争取权益和推动他们参与美国主流政治上颇有作为；可是，关于美华协会的专题性论文目前还很鲜见，有一些评论散见于相关新闻报道中。在国内学界，也有一些有关美华协会的介绍散见于美国华人社团和参政问题的文章中，还未有学者对其开展专题研究。本文主要借助于美华协会发布的年度报告、关于亚裔民权问题的一些决议等英文一手资料，梳理美华协会如何从单一族裔性质的华人政治性社团发展成为一个泛亚裔政治团体，以及它在维护华人和亚裔美国人权益作出的诸多贡献，并运用利益集团理论对其维权策略进行解读。

一、 美华协会的创始背景和发展历程

美华协会是在黑人民权运动及亚裔美国人运动的直接触动下诞生的亚裔民权组织之一。声势浩大的民权运动促使美国政府颁布一系列联邦法令，为黑人和其他有色少数族裔享受平等的政治和公民权利扫清了法律上的障碍。在民权运动的激发下，一批亚裔大学生和社会政治活动家（以华人、日裔和菲律宾裔为主）也组织动员起来，抗议美国主流社会对亚裔依然存在的种族歧视，为争取平等权利和社会公正进行斗争，掀起了亚裔美国人运动。在华人社区中，受过高等教育的土生华裔加上一批中国留美学生归化为美国公民，在美国形成了数量相当可观的华人知识分子阶层。他们建立了一系列新型华人社团，摆脱了唐人街的传统侨团领导层的束缚，主张积极与主流社会融合，追求华人在美国的平等政治权益和社会地位。美华协会也是这类新型社团之一，并且逐渐发展成为华人乃至亚裔美国人社区首屈一指的民权团体。

美华协会的成立，离不开其创始会长王恭立坚持数年的努力发动和组织。在1960年代末美国风起云涌的社会运动大潮中，王恭立和一些华裔有识之士认识到，需要有一个团体来代表华人社群发出统一的声音，就像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NAACP）和日裔美国人公民联盟分别代表非洲裔和日裔维权一样。1971年9月，王恭立联合几位华裔精英在华盛顿成立了华裔美国人领袖委员会（Chinese American Leadership Council），这可以说是美华协会的前身。随后王恭立到全美各主要城市巡游，推动成立全美性的华人民权团体。经过几年的筹备，美华协会（organization of Chinese American，简写为OCA）终于在1973年6月9日成立，在华盛顿召开了第一次全美大会，来自全美大约120多名代表参加了这次大会。会上通过了组织章程、附则，王恭立被选为第一任会长。最初仅设有三个地方分会，分别设在华盛顿、底特律和圣路易斯。 [1]美华协会总部设在华盛顿，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总部设在华盛顿的全美性华人团体。

美华协会是一个超越地域、职业和政治界限的非盈利性政治社团。它最初的成员主要包括在美国土生土长的华裔、台湾移民和香港移民；后来也有中国大陆新移民加入。它的宗旨是鼓励和推动华人参加美国各层次的政治及社会活动，争取华人的平等权益和机会，消除美国人对华人及中国文化的无知和歧视，树立华裔在美国人心目中的正确形象。美华协会成立后，成功地与美国各级政府与各阶层民众沟通，从白宫到美国国会，从联邦政府、州政府到地方政府，从新闻媒介到普罗大众，该协会不间断地向他们阐述美国华社的理想和所关心的问题；美华协会也积极鼓励华人大胆地参与美国政治，它动员选民投票，支持华人精英参加竞选，培育青年政治领袖。由于美华协会广泛开展争取华人权益的活动，在华人社区中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日渐扩大。

美华协会原本是单一族裔性质的团体，逐渐具有了泛亚裔特性，关注影响所有亚裔美国人权益的问题。进入1980年代之后，美华协会开始打破族裔的藩篱，把关心的民权问题日渐扩大到整个亚太裔，希望联合亚太裔其他组织的力量，为全美亚太裔申权，让亚裔过更美好的生活。这从其年度大会主题的变化可见一斑。1973年美国协会成立大会的主题是“承载所有美国华人的希望和梦想”；到了1980年，其年度大会主题为“亚裔美国人：1980年代的挑战”，说明它已经开始转向关注整个亚裔社群的权益；迨入1990年，它的年度大会主题为“ 亚太裔美国人：我们联合起来就会有改变”，更特别强调了亚太裔美国人的联盟。[2]

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以利于实现组织的目标，美华协会积极扩展组织规模和基础。它先着眼于点的拓展，呼吁各地华人在各大城市成立美华协会的分会，然后达到线的连结。美华协会尤为重视培育华裔和亚裔新生力量，以保证该会的可持续发展。自1994年起，美华协会推出大学加盟计划，鼓励各大学的亚裔学生组织加入美华协会，成为该会的附属组织成员。通过各大学的附属学生社团，美华协会不间断地教育与训练年轻一代的华裔和亚裔大学生，希望他们在未来能肩负起领导美国华社和亚裔社区的工作，继续为美国华裔和亚裔争取平等的权利。[3]美华协会还特别为亚裔青年设置了一些领袖培训项目和实习计划，以培植亚裔新生代参与公共事务，希望将亚裔青年学子培育成为未来美国社会的领导人才。该组织设立的“亚太裔美国人领袖101项目”是全美唯一专门针对亚太裔学生而设的领袖培训项目，旨在解决亚太裔学生在美国大学校园中遭遇的边缘化问题，培育公民领袖，增筑个人和专业技能。自1999年设立以来，该项目已经培植了来自全美各个地区5000多名学生，让他们成为亚太裔美国人社区更好的权益代言人。[4] 在美华协会举办的年度大会中，青年领袖培训课程或论坛已成为常态的内容。自1994年以来，美华协会就开始为全美亚太裔大学生设置领袖培训课程。每年有50名学生被邀请参与一整天的免费培训课程，学习领导和组织技巧。培训主题包括：领导能力培养、技能增进、跨文化理解、身份认同、有效的沟通技巧、模范和导师等。[5]在2002年的年度大会而言，其中有“青年领袖日”（Youth Leadership Day）、“青年日”（OCA Youth Day）、“大学日”（OCA College Day）三项针对青年学子而设的活动。在2004年的美华协会年度大会上，专门举办了青年领袖峰会和大学领袖峰会。 美华协会还为亚太裔大学生设有全美最大的实习计划。该计划启动于1993年，有很多参与该计划的人，后来继续在公共部门任职或一直活跃于亚太裔美国人社区。2004年，美华协会招收了24名实习生，参与夏季实习计划，他们被安置在国会上众议员杰西·杰克逊（Jesse Jackson）和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的办公室、公平就业机会委员会、交通部、国内安全部、环境保护处、住房和城市发展部、内政部、有色人种协进会、全国教育协会、美国民权委员会、亚太裔美国人劳工联盟、美华协会全国办公室等重要部门实习。[6] 不少曾参与实习计划的亚裔青年，如今已崭露头角。

随着越来越多的中国大陆新移民涌入美国，美国协会也逐渐注意团结和服务这一新群体。美华协会最初的构成基础和服务对象主要是华人高级知识分子阶层，他们与华埠居民在文化水平和经济收入上存在很大的差异，与低收入的华人新移民接触少，曾被人批评漠视华人低收入阶层的权益。近十多年来美华协会积极与华人新移民团体合作，平衡该会与主流社会及华人社区间的连结。2006年担任会长的齐红是第一位来自中国大陆的会长，她的目标是让更多的新移民了解并加入这个有三十多年历史的美籍华裔民权组织。[7]

经过近40年的悉心耕耘，美华协会迄今在全美已经发展到80多个分会，会员达一万多人。美华协会总部设在华盛顿特区，占据有利的地理优势，可以监控攸关亚太裔美国人权益的立法和政策问题；而设在地方的分会则可以更好地监控地方的发展，比总会的触角更广。目前，美华协会现已发展成为全美最活跃和最出色的华人及亚裔民权组织之一，同时它也是全美民权团体联盟的一个成员。

二、 美华协会的主要维权贡献

 美华协会一直秉承为华人和亚裔申权的信念，在过去近四十年间它创造了许多成功的维权纪录，为美国华社和亚裔争取了不少权益，并在许多方面纠正了美国主流社会对华人一贯的误解与偏见。一些攸关亚太裔美国人权利的联邦法律，如1990年的《仇恨犯罪统计法》（Hate Crimes Statistics Act）和《移民和归化法修正案》、1992年的《选举法修正案》（Voting Rights Improvement Act of 1992）和1999年的《预防仇恨犯罪法》（Hate Crimes Prevention Act）的通过，都离不开美华协会的一份努力。[8]综观起来，美华协会在维护亚裔移民权利、遏止种族仇恨犯罪、消除主流社会对华人和亚裔的偏见、错误认知和刻板印象、争取亚裔平等政治权利等方面都做出了突出贡献。

1. 维护华人和亚裔的移民权利

美华协会在维护华人和亚裔的移民权利上发挥了重要作用。美华协会成立之后，就把为华人争取合理的移民权利放在首位，积极争取国会通过更有利于华人的移民法案。首先，美华协会一直支持美国移民法的家庭团聚条款，在国会进行相关移民法改革时力争亚裔美国人依然享有家庭团聚优先权。1988年美国讨论通过移民法修正案期间，美华协会一直关注该修正案的进程，在国会两院内外活动，尽可能减少不利于华人的相关条款出台。当时任美华协会行政主任的梅琳达·余（Melinda Yee）在国会声明支持照顾家庭团聚的移民政策。[9] 1990年移民法修正案通过时，美华协会也在国会内外积极活动，确保亚裔美国人社区仍然享有家庭团聚优先权，特别是第五类优先——兄弟姐妹优先权，因为这是亚洲移民赖以进入美国的主要条款。

美华协会也倡导和支持美国国会进行全面的移民法改革。2004年它发表支持全面移民改革的决议，提出了三点建议：1）大幅减少家庭团聚类移民的积压；2）为非正规移民转为合法永久居民设置常规渠道；3）为合法进入美国短期或长期工作的人设置更多的项目。[10]其中第一条建议与亚裔移民权益尤为攸关。据有关统计，截止2004年，美国大约有350万家庭团聚类移民申请积压，其中150万来自亚洲国家。2006年美国国会讨论全美关注的移民改革法案之时，美华协会在社区、国会、媒体等多个渠道活动，支持全面的移民改革。这些活动包括：与民主党参议员领袖会谈，讨论移民改革法和投票权法的状况；在“美国之音”现场采访节目，发言支持全面的移民改革；与亚太裔美国人全国理事会合作，发起向国会寄送明信片的行动，支持全面的移民改革。[11]美华协会全国行政主任黄颜秀代表本会在移民改革议题上向国会反映意见。她深知全美华人和亚裔在移民议题上的立场不一，有一部分人反对让非法移民转成合法居民。黄颜秀为消弭这种分歧，特别强调，国会草拟的移民改革法案，并非只针对非法移民，其中有许多条款与合法移民密切相关，包括家庭团聚移民；美华协会的重点是推动国会通过一套能同时照顾亚裔社区诸多阶层利益的移民法案。

美华协会也积极参与移民权利组织的相关活动。2010年3月，美国各移民和少数族裔团体联手筹备在华盛顿市中心“国家广场”(National Mall)举行有10万人参加的移民集会和游行，敦促奥巴马总统尽快推动有意义的全面移民改革。美华协会作为华社团体代表之一参与了此次“移民改革联盟”的集会动员。美华协会表示，现在正是国会和联邦政府酝酿移民改革的关键时刻，移民社区必须让他们感受到压力，了解移民的要求，移民改革不可再拖延。所有移民社区都要站出来，华裔和亚裔社区更不能缺席，一定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让全美国人了解华裔和亚裔的关切。[12]

2. 遏制反亚裔浪潮，预防和抗议仇恨犯罪。

与其他亚裔团体一起积极应对美国社会针对亚裔的种族仇恨犯罪，也是美华协会的一项重大任务。当代亚裔的社会政治地位相比二战前有大幅提高，可是美国社会针对华裔和亚裔的种族歧视和偏见依然存在，骚扰、恐吓、殴打或无端猜忌亚裔的事件不时发生。更让人痛惜的是，有很多受害者在美国司法体系下得不到应有的保护和公正待遇。1982年发生的“陈果仁案”就是典型的一起反亚裔仇恨犯罪案例，而凶手未得到应有的惩戒。“陈果仁案”发生后，美华协会等亚裔民权组织都对轻判表示抗议，向公众宣讲反亚裔暴力行为的危害。美华协会联合其他华人和亚裔申权团体，不断地发动全美性的抗议运动，希望为陈果仁伸冤，为华人和亚裔争取平等的司法权利。[13]虽然最终陈果仁沉冤未雪，但华人和亚裔民权团体持续的抗议运动，使人们意识到了反亚裔暴力的危害，有利于亚裔在此后采取措施预防和应对此类事件的发生。

除了发动和参与抗议运动外，美华协会更致力于推动国会通过预防和严惩种族仇恨犯罪的法律。990年的《仇恨犯罪统计法》和1999年的《仇恨犯罪预防法》（Hate Crimes Prevention Act）的通过，其中都离不开美华协会的努力。2001年9.11事件引发的反恐浪潮，使得许多无辜的亚太裔移民成为反恐歇斯底里的牺牲者。2002年，美华协会的主要目标是致力于将严惩仇恨犯罪法案纳入国会的议题之中。[14] 2004年，美华协会积极与国会议员接触和交流，敦促通过地方执法加强法（Local Law Enforcement Enhance Act），以加强现有的联邦制裁仇恨犯罪立法。[15]

针对9.11事件后一些阿拉伯裔和南亚裔美国人遭到报复性恐吓和暴力攻击，美华协会特别发表了关于公民自由的决议。它明确表示谴责9.11恐怖事件，但指出居住在美国的阿拉伯裔美国人、南亚裔美国人和锡克教徒和穆斯林社群都是守法的公民。美华协会决议：继续致力于维护所有美国人的公民自由权，反对任何人因假想的恐怖活动而对他人施加仇恨暴力犯罪。[16]

3.致力于消除针对亚裔的偏见和歧视，抗议美国主流社会对华人和亚裔的种族类化。

美华协会一直努力监督和抗议美国社会中侮辱华人或亚裔的不适当字眼出现。比如“中国佬”（Chink）一词在全美都被视为对华人的一种轻蔑和歧视，任何机构、团体或个人使用该词都会遭到美华协会强烈反对。1973年，培金高中组建了一支名为“中国佬”的校运动队。美华协会立即提出抗议，写信给学校当局并与学校对话。该校了解到此队名确有贬抑与歧视华人的意味，于是立即将其改为“培金龙之队”（Pekin Dragons）。2001年，爱达荷州地名顾问委员会意欲在爱达荷命名一座“中国佬峰”，以表达对中国籍劳工的敬意。美华协会发表声明，“中国佬峰”亵渎了对中国劳工的纪念；而且这一命名对今天的华裔美国人也是一种侮辱。美华协会谴责继续使用“中国佬峰”这一名称，支持重新命名这一山峰的运动。[17]这座山峰后来改名为“中国人峰”。2004年，美华协会全国理事会通过决议案，支持促请东岸费城一家以“中国佬”命名的牛排餐厅改名，因为这个店名对华裔带来轻蔑和歧视的含意。美华协会费城分会发起抗议活动，要求该餐厅改名；也写信给费城市议会及费城最大的报纸《费城日报》，要求支持改名行动；费城亚裔律师协会、美国日裔公民联盟和反诽谤联盟都支持将牛排餐厅改名。可是，这些团体的努力并不成功。于是美华协会特别举行全国理事会会议，在会议上通过一项决议案，支持费城分会发起的改名行动，并呼吁全美亚裔社区加入抗议活动。理事会通过这项决议案，一方面是要求该牛排餐厅改名，另一方面，也希望教育全美民众，了解一些字眼、用词，具有种族意义，并不适当，这些侮辱语句包括chink（中国佬）、Jap（日本佬）和Chinaman（中国汉）等。[18]

美华协会强烈反对美国政府针对华裔的种族类化政策。2006年美华协会特别发表决议，谴责美国的国家安全政策种族类化华裔美国人。美华协会指出，美国政府国家安全局制作并定期更新的《情报威胁手册》（Intelligence Threat Handbook），其中指称所有华裔美国人是间谍组织招募的主要目标，是泄露绝密信息给中国的主要漏洞，是对华人的种族类化。同样在国会报告——《美国众议院的美国国家安全和军事/商业与中国事务特别委员会报告》，也有类似的种族类化言辞。一些无辜的华裔美国人，包括国会议员吴振伟、民权委员会委员李艳虹、李文和博士和余百康（James Yee）都成了这本《情报威胁手册》和类似的国安全家政策的种族类化对象。这些被种族类化的人士或遭受错误的间谍犯罪指控，或因间谍嫌疑而被单独监禁及再三调查，还有被控非法捐款、被拒进入国家政府大楼，以及其他区别对待，而这些人后来都被查清并非国家安全威胁者。有鉴于此，美华协会决议，呼吁美国联邦政府停止使用这种毫无理由的种族类化作法，停止对华裔美国人进行调查、迫害、监禁和区别对待。美华协会也谴责仅凭文化传统和相貌而无端臆断华裔和亚太裔美国人不忠的行为。[19]

4. 维护华人和亚裔的文化权利

现今每年五月在美国是“亚太裔美国人传统月”（Asian Pacific American Heritage Month），全美各地的亚太裔都会举办各种庆祝活动，规模与知名度逐年扩大。可是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从1992年开始的“亚太裔传统月”活动，是美华协会为首的亚裔团体努力争取了十五年的结果。

早在卡特总统时代，受到美国发布“黑人历史月”和“西班牙裔传统周”公告的激发，两位国会职员珍妮·F·乔(Ms Jeannie Jew) 和鲁比·莫伊（Ms. Ruby Moy）也试图争取国会为亚太裔通过类似的法令。珍妮·F·乔同时也是美华协会的全国理事会成员，在她的领导下，争取亚太裔美国人传统公告全美联盟（National coalition for a Pacific Asian American Heritage Proclamation）成立，以组织协调这次申权行动。在此联盟的推动下，1977年众议员弗兰克·霍顿（Frank Horton） 和诺曼·Y·米内塔（Norman Y. Mineta）在众议院提出了“亚太裔美国传统周”议案（众议院540号议案），提请总统宣布每年五月的前十天为亚太裔传统周。1977年7月19日，参议院两位议员也提交了类似的议案。翌年7月10日，美国国会通过一项法令，宣布来年五月的前十天为亚太裔美国人传统周。由于最终的联合决议并未指定每年都是如此，所以这一公告必须年年争取。1978年10月，吉米·科特总统签署了联合决议。美华协会和其他亚裔团体争取了十多年，直到1992年10月23日，布什总统才正式签署法律，宣布每年的5月为“亚太裔美国人传统月”。[20]

美华协会维护亚裔文化传统的另一个成功案例是促成美国邮政署从1992年开始推出中国农历新年生肖邮票。这是美华协会争取了数年的结果。1988年，美华协会乔治亚分会的成员琼·陈（Jean Chen）看到有关跨太平洋铁路修筑的历史书中，没有一幅图片中有作为铁路修筑主要劳动力的华工的面孔，于是向美华协会佐治亚分会提出推动联邦政府发行纪念邮票的建议。会长安德鲁·陈（Andrew Chen）将这一建议提交给了美华协会的全国委员会，全国委员会很快同意了这一提议，并责成佐治亚分会组织一个专门的委员会来研究和启动这一项目。在次年，即1989年的10月，美华协会全美总会长弗兰克·刘（Frank Liu正式向邮政总局递交了一份要求发行相关纪念邮票的书信，并附上了来自美华协会佐治亚、威切斯特、纽黑文、丹佛、等众多分会会员的签名。可是，由于每年有成年上万发行纪念邮票的申请递交到美国邮政署，美华协会的申请被搁置下来。1991年，美华协会再次领导了一场全国性的申权运动（Advocacy campaign），要求邮政署发行纪念邮票。这场运动赢得了国会议员、全美不同社区群体组织和领袖的支持，获得了成功，最终发行中国农历新年十二枚纪念邮票的方案获得通过。在每一枚邮票面上是中国的一种生肖动物，上写“Happy New Year”，以及用中国书法写的中文翻译。[21]

5.争取亚裔选民权利

美华协会一直反对独尊英语，因而积极为亚裔争取双语服务。它与其他一些民权团体合作，推动通过了1992年的《选举法修正案》（Voting Rights Improvement Act of 1992），为少数族裔选民提供双语服务。2006年美国国会研究是否延续已到期的选举权改进法案，有国会议员提出议案，主张继续在全美推出双语选举服务，美华协会致力于在国会推动这一提案通过。

美华协会还监督和抗议一些可能削弱亚裔美国人政治权利的法律，比如1998年通过的《选举人资格查证法》（Voter Eligibility Verification Act）。该项法令允许选举官员查证登记投票者和申请选举登记者的公民身份，将他们的名字提交到移民归化局和社会安全署核查。美华协会指出，该法令本身有漏洞，因为移民归化局和社会安全署的数据库本身是不全的；许多美国人（包括亚裔美国人）有可能由于名字未被录入该数据库而被剥夺选举权。

三、 美华协会的维权策略

美华协会大体上可归于寻求平等权利和社会地位的种族利益集团，其主要目的是为华裔和亚裔美国人谋权益。在利益多元化的美国社会中，利益集团与政府的关系是一种双向互动的关系，有人把这种关系称之为“谈判关系”。[22]利益集团与政府的谈判（讨价还价）主要是通过院外活动的方式来进行的。综观利益集团的院外活动策略，大体可分为五类：直接游说、间接游说、影响政治选举、法院诉讼、抗议示威等。[23]直接游说是指利益集团为实现其政策目标与政府决策者（国会议员、行政官员、司法人员）面对面双向交流的活动，是一种最传统的院外活动策略。为了影响联邦政府的立法和行政决策，利益集团代表经常设法参与政府决策过程相关的大量活动，这些活动包括：1）参加包括总统顾问在内的政府官员的私人会议，使他们了解本集团的利益诉求；2）出席国会委员会和小组委员会或规章制定机构的听证会作证，就议案或规章发表自己的意见；3）为立法者或行政官员提供大量的免费服务，包括为立法者或政府官员起草法律或规章，有时游说者还为立法者提供特别详细的立法建议，力争法令的内容符合本集团的要求。4）邀请立法人员（议员）出席利益集团主办的社交性聚会，增进关系； 5）利益集团和政府间人员在职位上的双向流动，也是影响政府决策的一种重要途径。间接游说是利用本集团的成员、舆论工具或其他团体来影响决策者。[24]具体来说，有以下方式：发动本集团的成员或是议员所在地区的选民，用访问、寄信等方式对议员提出要求；利用电视、广播和报刊广告进行宣传，争取社会舆论的支持；通过组织联盟或联合阵线以壮大自己的力量；越过参与决策者直接动员社会公众表态。影响政治选举，是指利益集团通过提供政治捐款、协助做好选民登记、动员选民参加投票等活动，在竞选运动中给对自己友好的候选人以支持。法院诉讼是在与立法或行政部门沟通不见效的情况下，通过提交诉讼的方式来争取和维护自身的权益。这种方法现在也为各大利益集团所使用，成为扩大公民参与的一个渠道和影响公共政策的一个手段。美华协会具有利益集团的一些共性，它采取了多种策略，包括与议员和行政官员沟通和互动、构筑联盟、利用亚裔选民影响政治选举、抗议示威、公共教育等多种方式来为华人和亚裔谋权益。

在美国联邦体制中，权力在全国和联邦各州政府之间分割；市县级地方政府也履行重要的功能，拥有一定的权威。有鉴于此，利益集团认识到在联邦、州及市县各级政府形成组织非常有益。美华协会设在华盛顿的总部与联邦政府机构和国会议员等建立了密切联系，在国会讨论通过攸关亚裔美国人权益的法案时或在白宫制定移民与民权政策时，可以即时了解进展情况，若有对亚裔不利与不公之处，及时与政府官员接触或在院外活动，发挥一些制衡作用。在美华协会举行的年度大会中，都会邀请国会议员和有关职能部门官员参加，让他们了解到华人和亚裔美国人关注的问题。自1994年起，美华协会就与日裔美国人公民联盟举办联席会议。在每年的会议上，这两大组织每个都会派出十五位成员，在华盛顿举行四天的会议。参会者与国会议员、政府官员和其他民权团体的亚太裔代表会谈，探讨民权问题。[25]在国会讨论移民法改革法案或是民权立法时，美华协会的代表也会获邀参加听证会，为华人和亚裔社群发出声音。美华协会的不少成员成功竞选议员职位或被委任担任政府官职，更能直接地影响政府决策。这当中较为突出的例子有：美华协会大洛杉矶分会的成员赵美心（Judy Chu）先后当选加州众议会议员（2003）、美国国会议员（2009），是美国历史上首位华裔女国会议员，也是继吴振伟之后的第二位华裔国会议员。赵美心一直努力为华人和亚裔代言。2011年，赵美心(Judy Chu)与伊利诺州联邦众议员毕格特(Judy Biggert)于5月26日正式提出决议案，包括要求国会承认1882年到1904年通过的数项法案违犯华裔基本民权，应对此决定表示遗憾。[26]

与亚裔团体和其他少数族裔民权团体组织联盟或联合阵线以壮大自己的力量，是美华协会使用的一种重要的间接院外活动策略。要想让自己的权益诉求得以实现，美华协会单靠自身的力量往往难以奏效，所以美华协会除了团结华人社群外，更注意凝聚亚太裔的群体力量，努力与其他亚太裔美国人申权团体和法律组织形成泛亚裔联盟，就共同关注的问题联合作战。与美华协会形成密切协作关系的亚裔组织有亚太裔美国人劳工联盟（APA Labor Alliance）、亚裔美国人协会（Asian American Institute）、亚裔美国人司法中心（Asian American Justice Center）、同源会（Chinese American Citizens Alliance）、百人会、日裔美国人公民联盟、朝鲜裔美国人联盟、越南裔美国人服务机构全国联盟、亚太裔美国人律师协会、亚太裔妇女论坛、全美亚太裔美国人委员会（National Council of Asian Pacific Americans）、全美菲律宾美国人协会（National Federation of Filipino American Association）、锡克人联盟（Sikh Coalition）等。[27] 1996年，美华协会参与组建了全美亚太裔美国人委员会。这是由21个亚太裔美国人组织构成的联盟，代表了全美亚太裔美国人社区的利益，在亚太裔美国人问题上发出整体的声音。美华协会作为该联盟的创始成员之一，一直担任它的财务代理人，而且美华协会的执行理事陈棣芳（Christine Chen）担任该联盟的副主席。

除了与亚太裔团体形成联盟外，美华协会还与其他非亚太裔民权组织密切合作。它是华盛顿民权领袖联席会议的180个组织成员之一。这些组织分别代表了有色人种、妇女、儿童、劳工、残疾人、老年人、宗教群体、同性恋、公民自由和人权团体。美华协会与民权领袖会议的成员，诸如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NAACP）、墨西哥裔全美委员会（National Council of LaRaza）、美国犹太人委员会、反诽谤联盟等组织协作行动，密切关注肯定性行动计划、仇恨犯罪、投票权、移民、人口普查、民权执法等问题，推进有效的民权立法和政策的通过和实施。[28]美华协会前全国行政主任郭为婉（Daphne Kwok）曾表示，美华协会单靠自己的力量无法生存下去，也很难产生有效的影响力。（我们）非常感谢犹太人社区、拉丁美洲裔社区和非洲裔美国人社区在我们共同关心的问题上给我们伸出的援手。[29]

美华协会也注意调动亚裔选民的力量来影响政治选举，把关心亚太裔权益的政党或政治候选人推上政治舞台，来达到维护亚裔权益的目的。美华协会在组织和协调全美性的亚太裔美国人选举登记动员上赢得了亚裔社区的全面支持。1996年，美华协会促成建立了亚太裔美国人投票联盟（Asian and Pacific Islander American(APIA Vote)，并领导了由19个亚裔团体联合开展的全美第一次大规模的亚太裔美国人选举登记运动，提供双语服务，最终有7. 5万名亚裔新选民登记投票。[30]亚太裔美国人投票联盟是一个全美非党派性的联盟，旨在鼓励亚太裔美国人的公民参与，并增进他们对公共政策和选举过程的了解。亚太裔美国人投票联盟取得重大进展，保证了APIA的投票人为候选人和政党所承认。美华协会分会与亚太裔美国人投票联盟联合组织了多种活动来推动亚裔美国人选民参加选举登记投票。选举结束后，在福特基金会的赞助下，美华协会还与亚太裔美国人投票联盟开展了的经验总结，以评估针对亚太裔社区的选举动员活动的成效；分析现有数据，发布有关亚太裔美国社区政治参与现状的报告；与亚太裔美国人投票联盟的全国和地方分会联合举办全国性的汇报会；推动亚太裔美国人投票联盟未来活动以及其长期基础建设的战略性计划讨论。[31] 2008年当美国总统大选之前，美华协会与全美亚太裔美国人委员会合作，出版了一份亚太裔美国人的政纲，开展了总统候选人的问卷调查，与亚裔美国人法律辩护和教育基金会和亚太裔美国人投票联盟来登记、动员和保护选民。[32]

美华协会也积极发挥公众教育的功能，不仅让华裔和亚裔美国人社群，也让美国主流社会了解哪些问题与亚裔美国人利益攸关。为了推进美国公众对亚太裔社群的了解，美华协会在2000年专门开展了向各大公共图书馆赠送有关亚裔美国人书籍的活动。最初该项活动是从个别分会开始，主要是帮助当地公共图书馆购买由亚裔作者撰写的著作，接下来美华协会得到了1.2万的捐助，该项活动就正式启动了。美国图书馆联盟（ALA)的行政主管威廉·戈登（William R. Gordon）称美华协会开展的赠书活动是“一个绝妙的点子”，“我们很高兴美华协会选择了公共图书馆作为增加人们对亚太裔社群的认知和了解的重要的文化中心”。美华协会的圣路易斯分会与亚太裔美国人联盟合作，将捐赠1200美金给圣路易公共图书馆，购买100本亚裔作者的书籍。[33]

美华协会还设置了全美预防仇恨犯罪的教育项目，以帮助亚裔社区应对仇恨犯罪和偏见事件。在《民权法》签署四十年之后，依然有不少亚裔美国人遭受种族歧视，甚至成为种族仇恨犯罪的受害者。媒体常用“模范少数族裔”来刻画亚太裔美国人社群，忽略了这一社群因其多元化的构成而面临的特殊挑战，他们所遭受的仇恨犯罪问题也常常被忽略。很多时候，这些犯罪事件未被曝光，而且施暴者也未受到惩罚，这其中既有缺乏相关信息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缺乏有关仇恨犯罪和偏见事件的公共教育。美华协会的仇恨犯罪教育项目旨在让华人和亚裔社区对仇恨犯罪和偏见性的事件做好心理准备，并教导他们如何迅速和有效的应对此类事件。自2001年以来，美华协会在全州基金会（Allstate Foundation）的资助下，依托协会的地方分会和附属组织，在全美举办专题研讨小组，在亚太裔美国人社区和大学校园举办相关的讨论会和培训班，让社区领袖、组织和执法者了解到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仇恨犯罪。美华协会还特别发行了仇恨犯罪应对手册《应对仇恨犯罪：社区行动指南》（Responding to Hate Crimes: A Community Action Guide）（2005年发行第一版，2006年再版），以指导美华协会成员和普通大众如何有条不紊地应对仇恨犯罪，当中提供了一些可用的网路资源，并列举了亚裔社群应对仇恨犯罪时最佳的应对策略。[34]美华协会主要将这本指南作为地方分会主办的仇恨犯罪专题研究小组的补充，也将其手册视作给所有社区的相关行动指南。

四、 小结

在现今所有美国华人民权团体中，美华协会的影响力可谓覆盖全美，在华人社区内外都有相当大的活动能量，是亚裔社区乃至整个美国社会都不容忽视的一个重要团体。美华协会是由华人精英领导成立，将自己视为美国华人的代言人，就像日裔美国人公民联盟和有色人种协进会分别为日裔和非洲裔美国人的代言人一样。进入1980年代之后，美华协会的服务对象已有所扩大，不仅为华裔维权和谋福利，也扩展到维护亚太裔美国人的权益，推动整个亚裔群体的政治参与，增进亚太裔美国人的社会、政治和经济福利。自创立以来，美华协会不断发展壮大，现在组织规模相当可观。它的明确目标就是与其他全国性亚裔美国人全美性团体联合，监督影响华裔和亚裔美国人的立法和政策，时刻准备着为亚太裔和所有少数群体的自由权利而斗争，大胆抗议亚太裔美国人遭受种族类化和其他形式的偏见。尽管美华协会在华社之中并不具备日裔美国人公民联盟在日裔社区那样大的影响力，在华社之外也不及后者那样有声誉。不过，由于没有华社之中没有更大活动能量的组织与之竞争，美华协会被许多亚裔美国人公认为居于领导地位的华人团体。有学者断言，在当代全美性的华人团体中，只有美华协会可与日裔美国人公民联盟平起平坐。[35]